第二年,我以华裔艺术家的身份回到了江城。
举办个人画展,并受邀前往江城艺术学院进行演讲。
当见到对接人的时候,我和她都愣住了。
是郑若冰!
虽然这些年我早已与过去彻底切割,试图忘记曾经的一切,但再次见到她时,我的心头仍然会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
“赵先生,这位是柳氏集团的董事长,郑若冰,郑总。”
助理在一旁向我介绍道。
是吗?
八年不见,她已经从当初的“小郑总”变成了如今的“郑总”了啊。
“明宇,是你吗?”
郑若冰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但很快就被痛苦和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赵先生,你们……认识吗?”
助理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我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看向郑若冰,伸出了手。
“您认错人了,我姓赵,叫赵畅,初次见面,这次活动辛苦郑总关照了。”
我语气平静而疏离地说道。
郑若冰怔了怔,然后略显失落地与我握了握手。
“对不起,赵先生,我认错人了,失礼之处还请赵先生见谅。”
她低声说道,但我分明看见了她眼底深藏的痛苦和失望。
毕竟相处了十几年,我对她的了解,甚至比对自己还要深刻。
简单的商务寒暄过后,我被安排到了一栋临时居住的别墅里。
晚饭过后,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竟然是郑若冰。
我正准备关门,她却用手死死地抵住了门板,不让我关上。
“郑总,这样做不太妥当吧?
如果您再不放手,我就要报警了。”
我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警告。
“还是说,您打算故技重施,再次把我送进监狱一次?”
我故意用“监狱”这两个字来刺激她。
一向沉稳冷静的郑若冰在听到“监狱”这两个字后,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明宇……我知道是你,我真的知道是你,明宇……”她哽咽着说道。
“明宇,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真相了……”她继续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悔恨和痛苦。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女人,心中没有任何怜悯。
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再与我记忆中那个在樱花树下对我许下誓言的少女重叠在一起了。
“我是赵畅,柳明宇已经死了。”
我语气冰冷地说道,一字一句地刺痛着她:“他不是已经被你和柳家人一起合伙杀死了吗?”
我实在不想再见到她,心中甚至有些后悔这次来江城的决定。
“对不起,明宇,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
郑若冰哭着说道。
“就让我做些什么来赎罪,好不好?”
她哀求道。
听着郑若冰的话,我只感到一阵头痛,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厌倦。
“对不起的话不必再说了,白天你认错人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我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想怎么赎罪?
把我的肝还给我吗?
还是也去监狱里待上十年?”
我继续用冰冷的语气质问道。
“好……”郑若冰听到我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腹部捅去。
“噗呲——”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我顿时惊呆了。
“你疯了!”
我惊呼一声,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并迅速夺过她手中的刀,扔到了一边。
但她腹部还是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不断地涌出来。
温热的鲜血溅在了我们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又想起了那年樱花盛开的季节。
我们一起躺在樱花树下,粉色的花瓣轻轻地飘落在我们的脸上,温柔而美好。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重叠了,只不过飘落的花瓣变成了郑若冰鲜红的血液,刺痛着我的眼睛。
“宝贝儿子,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一直等候在不远处的父母和姐姐也闻讯赶了过来,他们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惊慌失措地喊道。
“快叫120!
郑若冰受伤了!”
我没有理会父母口中“宝贝儿子”的称呼,而是立刻对他们说道。
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将郑若冰送往了医院进行紧急救治。
姐姐也跟着警察去说明情况了,一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面对多年未见的父母。
父母在其他人离开后,突然齐齐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连忙侧身避开,并伸手扶他们起来,语气疏离地说道:“柳总、柳夫人,你们是长辈,这样做会折煞晚辈的。”
听到“折煞”这两个字,父母的身体都僵硬了一下,然后立刻站了起来。
“对不起,明宇。”
父亲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地说道:“是爸爸妈妈考虑不周,我们……我们只是想作为普通的父母,向自己的孩子赔罪。”
母亲也跟着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愧疚和痛苦。
我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见我没有回应,父亲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明宇,如果你愿意,柳氏集团所有的股份你都可以拿走。”
母亲也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本房产证,递给我,说道:“明宇,你曾在日记里说过你喜欢大海,这是妈妈特意为你买的海边别墅。”
我将他们递过来的东西全部都推了回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现在居住的房间可以看到美丽的塞纳河,我更喜欢夕阳映照下的塞纳河。”
我淡淡地说道。
“我不需要柳氏集团的任何东西,我已经有了对我很好的家人,不需要柳总和柳夫人再为我操心。”
我的语气中充满了疏离和拒绝。
想到曾经无数次地乞求眼前这对夫妻的爱,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和冷漠。
一股委屈和悲凉的情绪悄然从心底涌上心头,眼泪也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你们无数次地羞辱我。”
我哽咽着说道:“忽视我,不信任我,甚至放任柳铭肆意地折磨我。”
“高中时我读《左传》,里面有一篇叫做《郑伯克段于鄢》,讲述了郑庄公的母亲为了偏爱自己的小儿子,数次想要置庄公于死地。”
我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们知道我当时看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哭了多久吗?
我不相信最后他的母亲是真心悔过,我也不相信庄公能够真正原谅他的母亲,就像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们一样。”
“赔罪吗?
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承认柳明宇已经死了,是被你们合伙杀死的。”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决绝和悲哀:“然后,就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说到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父母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有无声的泪水从他们的眼眶中滑落。
“柳总和柳夫人也累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下了逐客令,语气中充满了疏离和冷漠。
母亲惨然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没事了,你也要多注意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她顿了顿,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替我们向你现在的家人问好。”
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房门,将他们永远地挡在了我的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