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存在竞争,他们的关系很微妙,似敌非敌,似友又非友。
裴慕衍继续追问:“为何要害人?”
丘绍没回答,突然伸手正了正衣襟,又摘下了幞头,抹平了额前的一缕白发,像是去见重要的人,刻意打扮了一番。
“裴大人,能否随我去处地方?”
——
半炷香后。
伴随“吱呀”一声,暗阁的门被打开,通往地道的路口,就这样呈现在众人眼前。
丘绍手举火把走在最前面引路,众人紧随其后。
林晚一个人留在外头害怕,也悄悄跟了进去。
越往里面走越黑,靠着微弱的火光,勉强能瞧见前面的路。
整个地道约有数十米,一排排由青石铺成的台阶蜿蜒而下,一直通到了最深处。
“到了。”
丘绍驻足,突然开了口。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道深褐色、略显斑驳的木门缓缓映入眼帘。
丘绍深吸一口气,解开了木门上的锁扣,轻轻一推。
刹那间,一股浓烈得让人作呕的腐烂恶臭,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地道。
即便是站在末尾的林晚,也嗅到了这股刺鼻的异味。她脸色骤变,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抬起衣袖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
走进房间。
正中,放着一具棺材。
棺材的门半打开,隐约可以瞧见里面躺着一名女子。
那股腐烂恶臭的味道便是从这里面传出的,显然已经去世了有段时日。
丘绍望着那具女尸,眼中有泪光闪烁,
“这是我女儿,丘兰。一个半月前,她在登山途中,不幸坠崖身亡。我痛失爱女后,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四处打听能起死回生的名丹妙药。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寻到了闽南的巫蛊之术。”
“按照那蛊书记载,只要集齐七名少女的心头之血,便能救活我女儿!我信以为真,当真如此做了……”
裴慕衍微微皱眉,“你在开封府多年,侦破奇案无数,哪里不知这些都是蛊惑人心的妖术?”
丘绍叹气一声,反问:“裴大人,你有过女儿吗?”
裴慕衍不语,他当然没有。
“所以你并不能理解,作为一个父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离去,是怎样的感受……”
说到此处,丘绍空洞无神的眼里落下两行泪。
“我年过三十才得一女,家妻早逝,我又未娶续弦,阿兰便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看着她呱呱落地,从牙牙学语再到蹒跚学步,岁月流转,当初我抱在怀里的婴孩,就这么长大了。”
“时隔多年我依稀记得,那时候的阿兰才两岁,她先前一直学不会说话,却在某个清晨唤了我一声爹爹。那时,家妻刚刚病逝,我仕途不畅,整个人跌入了谷底之中,甚至有了自寻短见的念头。却被这一声“爹爹”又唤了回来……”
“我想,我不能死,我还有阿兰。我要陪着她长大,看着她找到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如此我才能放心离去。后来我仕途越来越顺畅,也越来越忙,陪阿兰的时间自然变少。”
“后来,我心中有愧,曾允诺过了冬就陪阿兰去南洋,看她从未见过的大海,可如今,春天还未到,却是阴阳两隔,生死茫茫。”
说到此处,丘绍静静地盯着那口棺材,愈发哽咽,“阿兰,是爹没用,是爹没有保护好你……”
“救女心切,也不是你能够害人的理由!”裴慕衍冷声开口。
丘绍仰头缓了缓,深吸一口气将泪水止住,“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现在想想,那些巫蛊之术不过是哄人的骗术。只可惜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